5)第十四章 望吾乡_三_匣心记(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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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峋面孔的泪都是颗颗嶙峋的。诚如她所言,他还是不清楚她是他的谁。她害死他妻儿,但她血雨腥风里救过他的命,她用最阴险的手段暗地里算计他,但也当面锣对面鼓地向他表白过最真炽的热情,她给过他她的身体,也双手献上过一颗心——被他挥手扫落在地。她被他恨过、念过、迷恋过、仰仗过、感激过、佩服过、心疼过、厌烦过、惧怕过、同情过……千百样感情,除了爱,他每一样都给过喜荷。

  这一切也只有使齐奢更为迷惑,她到底是谁?他只知道,他生命中每一次重大的转折都与她息息相关,她是竖在他人生路上的界碑,他永远也别想避开她,就像谁也别想避开路口的选择:前行或后退、朝东或往西、成魔还是成佛。

  喜荷就在眼前咄咄地逼视着,殿前蜡台的烛火扑了两扑,烨烨地照亮了风挡上的珐琅画,是一对龙凤。

  龙翔天,凤栖地。

  齐奢起身离开后,喜荷仍久久地跪地不动,一身旧却的盘梗绣服上明钉的珠片碎光闪动,仿佛她全身上下都缀满了眼泪。遂有一抹身影,如拭泪的手掌浑厚妥帖,由幕后踅出搀起了她。

  温柔而慰藉地,乔运则把这可怜的女人搂入到怀中,一双眼却死盯住方才那男人消失的小路,发出冷冷的寒光。

  几千几百道游舞的寒光,就成了一座浪摇冰影的大湖。湖的对岸,月馆云轩、门闼勾连,便是南台岛。

  天色已很晚了,岛上只有一间殿内灯火辉煌。二十多个太监正围坐一堆痛饮恶赌,忽听见有同伴在外头怪叫一声:“咦,那桥怎么放下啦?快些出来看,桥放下啦!”

  太监们冲出来几个搭手瞭望,果然见南台岛东面的木板桥被徐徐放下,宛如一道天路,连接了一衣带水的两岸。一盏盏灯笼的接引中,抬来了一乘大藤轿,有兵士夹护两旁,随者甚众。

  有个脑子最快的小太监扶了扶下巴,“妈呀!是摄政王爷驾到!快去禀告郑公公,摄政王爷上岛来啦!”

  直到这时,太监们才缓过神来,呼啦而散,收拾赌局的收拾赌局,整理衣冠的整理衣冠,个个急得快上吊。就在大轿停在禁园外的前一刻,方才处置妥当,伏跪在道路的两侧迎接。

  齐奢下了轿,直趋内殿,心下不由就对女人的直觉暗暗称奇。慈宁宫关防严密,南台岛一径难通,此二地简直与天南地北、海程迢隔可有一比,绝无法互通信息。但事实就在那里明摆着:横卧在床的是个仿佛每吸入一口气,都需花费极大力量的垂危病人——那就是齐宏,喜荷的儿子,当今天子。

  这个季节的夜晚已是暖意融融,齐宏身上却套着件过冬的夹袍,又塌在一条大被中,纵如此,人仍显得瑟缩而羸弱,在整幔整床的明黄中,活像是埋在一捧黄叶子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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