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。”
“不必再见。”
会再见的。傅聿阁在心里说。
他仰头拼命眨巴眼睛,把眼泪生生逼了回去。最后看了一眼商隐,他大步走出院门,出了金鱼胡同,混入街头来往的人流,顷刻便消失无踪。
傅聿阁走后,商隐走到井边,跪伏在井口往下看去,一团漆黑,水平如镜,他知道程沅风绝无生还的可能了。昨夜的欢愉随风而逝,他与自己的缘分竟是如此短暂。商隐忍不住趴在井沿上恸哭失声。
商隐哭得几乎昏厥过去,但并不全然因为程沅风遭此横祸,他哭自己无能,哭自己的私心。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找人打捞尸身,让死者安息。可私心告诉他,如果这么做,傅聿阁就必须付出代价。他心如刀绞,进退两难,一番衡量后,他选择保全活着的那一个。
哭累了,商隐擦去眼泪,出门买回香烛纸钱,在井边焚化了。回想与程沅风的往日点滴,他关心他,疼爱他,送他没读过的书,给他没尝过的爱情,甚至舍身救过他的性命。而今他长眠在冰冷的井下,自己却只能自欺欺人地烧纸祭奠,放任凶手逃到天涯海角。
然而,是他收留了傅聿阁,看着傅聿阁从一个瘦弱男孩长成如今个头高过自己的少年,纵使恨他入骨,怎么舍得让他去挨枪子儿。
都是自己的错。商隐痛苦茫然地看向天空,最亲密的恋人,以后天人永隔,而最亲密的朋友,从今以后也要分道扬镳了。
商隐落寞地走进房间,屋内一切还如昨日,却蒙了灰一般死气沉沉。
商隐触目伤情,在书桌前坐下,随手翻看一个黑色笔记本。入眼是一些杂乱的账目,陌生名字和电话号码,也有简短的日记,凌乱不成章法的句子。偶有几行短诗,多与商隐有关,其中一首,题目便是《致雪楼》:
你在云端不染红尘
你若梨花只堪一吻
你是灯火阑珊处回望的霓虹
恰如烟花燃尽后夜色的余温
你是神明的指示
翩然落入我梦中
——民国八年十二月廿五日夜。
商隐想起,那是去年的圣诞节,他们在教堂门口的广场上看烟花,那天很晚才分别,没想到他回来后还抽空写了首酸诗。
日期最近的一页,是字迹工整的一首无题小诗,商隐忍不住默念:
离人像疯狂的掠夺者
带走我明媚的春天
却又留下一些暗痕
在空旷的内心里
奔向无风的往事
落款是民国九年九月十六日,正是昨天。这或许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的痕迹。商隐泪眼模糊,默念着这几句不明所以的诗,心中如万箭穿过。他如今要面对的,正是一语成谶般的,无风的往事。
商隐在入夜后悄悄离开了金鱼胡同,在胡同口撞见归家的杜婧宜,几句敷衍寒暄之后,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,大病了一场。
傅聿阁离开金鱼胡同
请收藏:https://m.njttc.net
(温馨提示: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,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)